这一睡便到了日上三杆,被鸡鸣吵醒的钰窈不情愿的起了床,身上被换上了新的衣裳,是一件鹅黄色的丝质马褂,没有绣图案但是很合身,床铺也被重新整理好了,任谁也看不出昨日这小屋子里二人偷欢的痕迹。

    钰窈提着小木桶走到院子的井边打了水,又用水瓢将一部分水舀进面盆里头,他熟练地挽起鬓边的碎发开始洗漱,可那些不长不短的碎发老是不安生,别好在耳后,可一低头便又落了下来,恼得钰窈不行:“真是烦人,洗脸都不利索了!”

    本来干爽的头发变得湿漉漉的,他倒恨不得剪掉这烦人的头发,可是春姨确偏偏不让他剪。

    萧家收他进门是把他当玩物养着的,这点钰窈从来到萧府起便清楚。

    小时候,他被遗弃在乐坊门前,也是当时乐坊的管事人收养了他,14岁之前他都在鹿城的乐坊里长大,对他来说那里的每个乐女姐姐都是他的母亲,她们教他能赚钱的技艺,吃穿用度上也待他好。

    15岁那年,湘洲那边的战火打了过来,无奈之下乐坊的人纷纷各奔东西,他跟着几个姐姐逃来了首都滨海城,也许是上天怜悯他,他刚到这不久便遇上了萧家正向城里招募艺人进府,当时他跟着姐姐们一起去参选,到最后也只有他被留了下来。

    他会唱曲儿也会舞,天生的一副好皮囊、软香骨,至此以后他便住进了萧家的偏院里。

    会唱曲儿但不识字这点让钰窈很是头疼,转念一想,听说那萧家的大公子在家里请了私教先生,于是钰窈就天天偷跑去南院的窗子底下,躲着听偷着看。

    哪成想还没出一个月,他就被从课中出来打算去小解的萧云舟逮了个正着。

    钰窈记得很清楚,当时偏房外有好几颗荔枝树,只有他经常偷听那块,正对红漆木窗的那棵荔枝树最高大,绿油油的嫩叶微垂首,裹挟着一颗颗饱满红润的荔枝。

    “不但偷听,还想偷吃吗?”

    此时的萧云舟正正满十八,个子生得高挑,头发也梳得齐整,穿着一身中山装的二少爷背着手,缓步走到了钰窈跟前,一脸的严肃表情,但因为虽说五官精致但偏生太过温润,反倒少了几分震慑力。

    钰窈慌忙将自己随手捡的荔枝揣进口袋里然后起身,着急忙慌地解释道:“不是……不是的!我只是路过!马上就走了!”

    “扑哧”

    萧云舟不禁笑起来,眼前的人急红了白净的小脸,鬓边的碎发挡了小半张脸,那头天生的棕色秀发披散着,像丝绸一般在开春的阳光里闪耀出好看的光泽,萧云舟不由得敛了敛声,语气柔和地问道:

    “你是谁?怎么跑这儿来偷听呢?”

    说罢便又往前走了几步,待他彻底看清眼前人的长相时,萧云舟只觉耳上一热,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淌过心脏,这人儿实在是……太漂亮了!像极了他房里那尊从西洋带来的瓷娃娃。

    钰窈抬眼望大量了一下眼前人,心想着能在学堂里出来的不是大少爷便是二少爷了,本着不能得罪主子的心,他不情不愿地开口,道:“我是满花苑的,我……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,我唱曲儿不识字,嫌麻烦……这才想听着学点,还请少爷放……放小奴一马。”

    本来萧云舟也没想着要让眼前人难堪,可不知怎地,一股莫名地劲儿似是引诱着他多同这眼前人讲上两句话,结上一番缘,心下更是一番欢愉滋味,他问道:

    “那你叫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