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次重见天日的时候,映入眼帘的是这座天子脚下的巍峨皇城。首当其冲的是一条宽阔的青砖大街,可供六辆马车并驾齐驱。街上区分了马车与行人的区域,杜晴若甚至看到行人道旁用青石板覆盖的水渠。城内街道纵横交错,道路两边是林立的商铺,五颜六色的幌子在空中迎风招展。马车缓缓朝城内走去,耳边除了马蹄和车轮在青砖上敲击时发出的“咯哒咯哒”声,还有两边的叫卖声,商户与客人讨价还价声,声声不绝于耳。这可比沧州码头看到的还要热闹上几分。

    未等她从眼前的繁华回味过来,旁边飘来一阵难以言喻的气味,回首一看,是隔壁马车的马儿不讲公德,随地便溺了。她还没来得及发出“马车就是这个不好”的感叹,路旁不知从哪窜出两位头戴青巾,身着皂衫的小吏。他们一人利落地把地上的马粪舀进了一个铺着稻草的竹筐里,一个迅速地把细土铺在了马儿便溺过后的地上,细细铺了几层后再次把土扫回筐中;然后又窜出一人,往地面泼洒一罐子水,水流顺着青砖的缝隙流到旁边的水渠中去。如此过后,地面又干净如初,随后这几人退回路边不见踪影。

    杜晴若被这几个人速度震惊,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过度低估了这个社会的文明程度。不仅是她,车里的另外几个人也被震住了。杜启明担任起解说人,“他们是街道司的衙役,这些小吏专门负责皇城内的街道卫生。”顿了顿他又说,“城外有些农户会专门找他们收购这些秽物。”意识到这个话题不是很文雅,他立马开始介绍起城内的其他建筑。

    马车进城后不知走了许久,等到两边的喧闹逐渐褪去,拐进了一个僻静的区域。路两侧是错落有致的青砖院落,有些门楣上还挂着主家的姓氏,这里应该就是所谓的住宅区了。

    当马蹄声不再响起时,车队停在了其中一个院子门外。杜启明扶着母亲下了车,一位中年男子在门前等候多时,见到来人立马迎上去,“老夫人这次舟车劳顿,辛苦了。”然后又跟杜启明夫妇和杜二叔见礼。

    “李叔比你们早到几天,家里的大小物件也刚刚安置好。其他的还需母亲和夫人掌掌眼。”杜启明对着李叔倒很客气,招呼着众人入内,院内又出来一位机灵的小厮,让负责行李的马车移动到后面卸货。

    这是个二进的院子。

    迎面而来的是一道影壁,上面雕刻着梅兰菊竹的样式,倒也风雅。越过影壁后是第一进院子,临街是一排倒座房,平日里是接待外客以及作为仆人们的房间。穿过中间的垂花门便是房子的第二进院,两边有抄手游廊连接东西厢房与主屋,雨雪天也无碍行走。正对门口的是一个大院子,靠近游廊两侧是花坛,院子的西南角还有一颗柿子树。院子的正北是主屋,主屋是三间正房的大屋子,两边还有东西耳房。院子两侧自然就是东西厢房,厢房后又有一排裙房,可作为厨房,库房,或者侍女们的房间。

    杜晴若在现代也曾参观过四合院,要是按照现代四合院的价值,这套房子起码过亿。

    杜启明带着家人把房子游览了一圈,杜老夫人却不是很满意,“这房子太小了。等将来姐儿和哥儿大些,怕住不下。”

    杜启明只能无奈地安慰自己的娘亲,”娘,这是内城,寸土尺金,不论是上朝还是去衙门都十分便利。况且我刚刚入职,还是低调些好。”他没敢说,他的一些同僚一家老小都挤在一间小破院子里,还没有他的地段好。

    杜老夫人暂时接受了他的说辞,随后又说,“以后还是得换间更大的。”

    杜启明也同意了,并且搬出舅舅来,“舅舅也是这么说,他还说要是这院子住不下,可以在外城东边置下一个大宅子。”

    “你舅舅的建议总归没错。”杜老夫人对自己的兄弟十分信服。

    “舅舅说了,等大家安顿好,会在公主府设家宴给家人们接风洗尘。”话音刚落,其他人纷纷应是。

    杜启明的一番话如一个惊雷落下。杜晴若突然想起那个被她抛在脑后的人物,那个应该是被她称作“舅公”的人,早些年就进京成家,她至今还不知对方是做什么的。乍一听到“公主府”三字,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,杜家怎么会跟皇室也扯上关系呢?!

    杜晴若啊杜晴若,你以为安安稳稳当个官家小姐小姐就算了,没想到还要跟皇族打交道。想到电视剧里觐见皇室要三跪九叩的礼仪,她开始不仅头痛,膝盖也隐隐作痛了。

    为了进一步印证她的猜测,接下来几天她通过装傻卖萌地提问,“舅舅是谁?”“公主府是什么,好吃的吗?”得到了答案。同时,她心中对这个未见其人的舅公充满了敬意,这是一位传奇人物!

    舅公其人,姓徐名恺,字弘壁,出生于江南城郊的一个耕读之家,是杜老夫人徐颖的龙凤胎哥哥。二人年幼失怙,全靠寡母一人独立支撑。未待儿子考取功名,徐母也撒手人寰,只留下兄妹二人相依为命。

    既然能称得上传奇,徐恺自然有自己的一番际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