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鹤收到信时,昆仑山刚刚击过晨钟。他从那边回来,还没等打个回笼觉,就被凤族的姐姐给揪住了毛。

    那叫一个疼啊!

    他把自己被扯下的毛放入豹皮囊,正寻思回头能让织女姐姐给做条发带,就见一纸信笺递到自己面前:“喏,给你的。”

    笺上有云有水,还有配字。白鹤干脆往雪地里一坐,细细读来:“薄命司?”

    正自琢磨,忽从雪堆后闪出个少年来,接过这话。

    “佳人薄命,轩郎厚羽。”来人着了件跟白鹤一样的水合袍,只是发上没系巾带,脚下的麻鞋也不知踢到何处去了。腰间用一条丝绦系着,手里化出只剪子,眉间含灵,双目放光,说着还在白鹤翎羽上比划起来,“福生无量,咔嚓咔嚓。”

    “你怎知是佳人?”白鹤怔了一瞬,而后猛然跳起来,果断呲牙,大怒道:“你都知道了。你我有芦蓬之谊,同门之情,你知道我妹妹落难,竟还拿我寻开心。”

    少年反而讥道:“我又没见过她,只知是你妹子的名儿。若非你刚才所言,我焉能确定?”他说着仰倒在雪中,捡过白鹤方才丢下的信笺,也读了个遍。

    上面说因着神瑛侍者下凡,勾出件风流公案,需在仙家选几个人物。恰恰好鹤族有个姑娘今朝也入修行,阴差阳错,却是卷了进去。幸好干系不大,不至于混进风流事,只也入了薄命司。

    “富贵又何为,襁褓之间父母违。”读到此,他反而轻笑了声,似是在说别人,又似是自嘲,“无父无母,倒未必是桩坏事。”

    白鹤道:“那是于你而言。”又叹,“人间多少人因着没有照料,活不下去的。我随师父见过不少夭折的孩子,或是出生便没了爹娘,或是为爹娘所弃。好歹,我这妹妹长大成人了。”

    “生而不养,养而不教,不及禽兽也。”

    白鹤不由苦笑,也未接话,只道,“哪吒,且往下看。展眼吊斜晖,湘江水逝楚云飞。这可不是吉利话。”

    “天道尚有移挪,此亦可逆也。”哪吒说罢,咔嚓几下,将信笺毁去,洋洋洒洒往空中一抛,碎纸便被风雪卷走,不知往何方去了。

    他看白鹤若有所思,两手往后一撑,半坐起来,道:“可惜你去不得。师祖这边最少不得你。倒不如我辛苦一趟,你承我个情,帮我用雪堆个云楼宫出来,我就帮你。”

    “你这是趁火打劫!”白鹤大怒,“分明你也去不得。你若要去,必是荷花盛开,红霞映照,一室异香,又瞒得过……”

    他一句“谁”没说出来,就见两张符纸晃出。哪吒面上仍带着笑,问道:“如何?这事三山的那位道兄也知道了,入世出世,再没有他帮不到的。”

    “给我一张。”白鹤立时转了话锋,伸手就夺。

    哪吒奇道:“你不谢我?”

    白鹤把符放好:“你拿别人的东西做人情,我没替他骂你就不错了。他可帮你选好了人家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