钿头银篦击节碎

    四更过半,楼外仍旧冷雨潺潺,寇家门外一排小轿,几位老爷各自扶醉而归。文鹤落在后头同妈妈寇氏多说几句,赛赛披着文鹤衣裳,安安静静候在席上。

    一会儿侍女打着伞进来,赛赛的轿子也到了。文鹤仍在说话,赛赛起身抚了裙面。寇妈妈瞧见,赶忙向文鹤使个眼色,文鹤回头一望,赛赛安静卸着身上斗篷。

    文鹤立刻就要过去,这边话却仍没说完,寇妈妈赶着交代几句,便催文鹤先顾着赛赛。文鹤感激,连忙告辞,几步赶在赛赛身前,手按在赛赛肩上不让她卸,再伸手将斗篷重新系好,扯紧些。

    “外头风凉。”文鹤低声道。

    赛赛摇一摇头。“我该回去了。”

    文鹤稍沉默片晌,“我送你。”

    赛赛抬头望一眼文鹤,慢慢又低下头去,没说话。

    两顶小轿一前一后,雨中安静随行,赛赛几次撩了轿帘探头望着前轿,侍婢随轿打着伞,几次要劝,却没能开口。

    赛赛只恨旧院街太短,轿夫走得太快。她冷得不停打着寒噤。

    尚未回神,轿夫已住了脚,到在赛赛楼前了。文鹤亲自撑伞举在轿前,伸手欲扶赛赛下轿。赛赛轿中望着,一瞬记起澹烟楼那夜,他举灯一路照着青石板街,河风清凉,赛赛恍惚,仿佛此时是从那澹烟楼来,两年寒暑,他一直照着她。

    何来这样的福气?赛赛自嘲一笑。帘外文鹤仍伸着手,赛赛一只冰凉玉手搭着文鹤,提裙下轿。文鹤尽力将伞举在赛赛一边,自己半边身子露在雨中。

    人至阁前,文鹤举伞作别,劝赛赛进楼休息。赛赛仿佛不听见,不言不语、一动不动,一双剪水瞳眸盈盈盯在文鹤脸上。文鹤抚她肩头再劝一遍,赛赛愈发痴痴的,一会眼底晶莹起来,一阵风过,赛赛咳嗽两声。

    文鹤瞧着再下去不妥,只得亲自拉了赛赛进屋,扶赛赛坐了,吩咐丫头去热姜汤。

    赛赛仍怔怔的,文鹤瞧着她叹气:“愈大却愈糊涂起来,这两年身子愈不如前,还站在风口,受了寒怎么好?”

    赛赛听得望文鹤一笑,泪直流下来。

    文鹤百般无奈,一面叹息,抹去赛赛泪水。“好了,别哭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无福,遂不了你的愿。”文鹤笑得苦涩,“可你不肯的事,我自也不会相强。前翻吴翰林的事,你既不愿,便不提了。你将心宽些,莫再自寻烦恼了,身子要紧。”他说着又揩一把赛赛面上。

    赛赛仍垂着泪,将头点一点。“嗯。”

    一会丫头端来两盏姜茶,文鹤瞧着赛赛喝了,这才笑了,自己也灌一盏,起身道:“五更天了,我要回去了。你今日太劳了神,好生歇着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