澄信搀住昭江,边抹他面上泪珠,却道:“为父言至于此,昭儿心服否?若没旁的话说,回去歇着罢。”

    昭江哑声唤句“父亲”,手紧紧扯住澄信摇头流泪不止。

    澄信疼得说不下去,由着儿子在自己面前一径抽噎。

    好一阵过去,昭江拿袖子抹着眼角,忍泪道:“父亲……儿子尚有一言……”

    澄信叹气,缓声道:“不急,昭儿慢慢说。”

    昭江抹了眼角再揖下去。“我朝以忠孝立国,忠字在前,是以治学报国在先,齐家行孝在后。吾族‘知不可为而为之’,家主以降,无不勉力举业。大伯父寒窗廿载,儿如今举业未成,正当勉力进学、存养浩然之气,岂敢早早结亲蹉误正业!”

    澄信笑了,扶着儿子道:“《礼》早有言:‘修身、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。’齐家本在治国之先,你大伯父二十年举业亦未耽搁他娶亲。何况慧业文人,谋事虽其在人,成事毕竟在天。难道举业不成,你便一世不娶么?则天下人皆无后矣。”

    昭江哑然,澄信再叹一回。

    “昭儿,还不肯说么?”

    此语一出,屋内鸦雀无声,昭江低头紧咬牙关,澄信几乎听得儿子嗵嗵心跳。门外雪撒鹅毛、风鸣呜咽,堂上灯烛噼啪,早是一地红泪。

    澄信忽而苍凉一笑,侧首望着远处,“你伯父说了,家中再容不得第二个仙人。谁若说他也要往庙里去,你伯父便将家业全付了那人再不管了。”

    话音未落,昭江撩袍重重跪在地上,插烛似的拜下去。澄信被惊一跳连忙去扶,昭江连作三叩,死死扯住澄信不肯起身。

    “父亲,儿子对女子全无心思,绝不能娶姜家千金!”

    澄信心如擂鼓,张大了凤目对上昭江,尽量沉声道:“此言何意,说清楚!”

    “儿子不能娶女子为妻!”

    澄信心下轰然,虽是早有所料却仍旧是心迷意乱,信口拦道:“这话胡说,你还要学司马光?便是执古夫子,哪有不娶妻的?”

    “父亲见过儿子诗句!”昭江面上尽是决然,“儿子唯爱须眉,不能与裙钗共衾,强之亦不能成!姜氏如若嫁我,无异守寡!”

    澄信彻底惊住,退几步跌坐椅上。

    “儿子若害姜氏如此,禽兽不如!”

    北风呜咽,烛火被撩得忽闪明灭,幽黄暗淡。昭江垂首长跪,澄信扶额不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