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欲送登高千里目,愁云低锁衡阳路。鱼书不至雁无凭,几番欲作悲秋赋!”

    那面上半是孤勇、半却谨慎,半是杀意,半却哀惨,将一场英雄气短演得荡气回肠,台下人看得鸦雀无声,只容允微红着脸,自灌一杯御酒。

    “林冲”叹了身世月下疾走,行至破庙投宿一回却被噩梦惊醒,慌得夺路而逃又是一番疾行,渡过重关,想起身世不禁泪下潸然,自叹道:

    “想俺林冲,在那八十万军中做了禁军教头,征那吐蕃的时节呵!”

    【折桂令】鼓笛响起,柳官儿边作边唱,身影台上翻飞,“实指望……封侯学那万里班超,到如今……生逼做叛国红巾,做了背主黄巢……”这唱铿镪顿挫、高亢苍凉,到那顶高处直出云霄,堪称慷慨悲歌。

    自第一支【折桂令】起,不下两炷香功夫一刻不停便是一场边打边唱、一字数动。柳官儿脚下之稳、身段之舒展,举动间英气凛然,将台下一齐看呆,第一支唱毕柳官儿一脚跺在台上满面悲愤不甘,过了片刻台下才有反应,喝彩声震天。

    曲至第二支【折桂令】,柳官儿一丝不喘仍是满场翻飞,后台伶人看得悚然。打得好的见过,打成这样气息一丝不乱,口里昆腔一字不吞竟像白立着唱的,这样功夫再不曾见过,如何敢同这人比!

    一会柳官儿叹一句“悲嚎”,仰头再收一回痛泪,抬脚将身子一翻,跟斗翻成一只黑色燕尾蝴蝶,口中两句“叹英雄气怎消”仍是字字声声灌在众人耳里,第二支唱罢连殿上带后台叫好声将锣鼓声生生压过。

    英王望着台上口角噙笑,尽力不去瞧秦王。南边人到底爱生旦戏文多些,少有人点这出,便是家班子弟亦少见柳官儿演,连这高亢苍凉的唱法,柳官儿平日亦是不用的。不单座下诸客,连明官儿们都看得悚然。英王知道这出,是他特意点过,为的便是一探柳官儿究竟。一试之下惊才绝艳,从此叹服。

    三支【沽美酒带太平令】又过,一折终于唱毕,柳官儿再翻数个跟斗,脚往肩上一踹将腰中束带踹在肩头,提了宝剑大步下场,台下欢呼声震天,内官不待圣人吩咐,将箩内铜钿泼水似的撒上台去,铜钱洒落之声仿如秋雨淋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