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雨同夏蝉将宋姨娘送到小院门口,便面面相觑,止步不前了。

    院门早已腐坏,被拆下来搁在一旁,成了藤蔓的最爱,葳蕤多姿地缠绕在上面,小院里的光景一览无余,里边收拾得干干净净,一尘不染,只不过因年久失修而青苔遍布,泥墙斑驳,偶尔跑过鼠蚁,整个小院散发出一股隐隐约约的霉味儿来。

    两个丫鬟虽是下人,可长年累月都在大夫人那边伺候着,那正房里宽阔明亮,摆设着不少奇珍玩物,故每隔三日便要上下打扫一番,整理得一尘不染,平日里也是各类熏香轮番上阵,已然将整个正房都腌入味了,不说鼠蚁这类龌龊的东西,就连个蚊虫也是不大见得的。

    眼下这般腌臜光景让丫鬟俩左右为难,上也不是退也不是,陷入万难的境地,正当她俩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,只见一个绿袄小丫鬟开了厢房门,端着个面盆走了出来。

    夏蝉急中生智,她提着嗓子喊道:“那位妹妹,夫人让我俩将你家姨奶奶送来了,你快过来接罢。”

    绿袄小丫鬟寻声朝院门望了过来,她眼中闪过欣喜,嘴里呼了声“姨奶奶!”,便放下手中面盆,提着裙摆小跑了过来。

    春雨夏蝉见小丫鬟这般勤快模样,心里暗暗吁了口气,不过一转眼,那小丫鬟就从两人手里扶过宋姨娘,小嘴上下翻飞,谢道:“谢谢两位姐姐!谢谢两位姐姐!”

    “妹妹不必道谢,本就是夫人吩咐我姊妹俩办事来着,你家姨奶奶身子弱,这天道湿气重,快将她搀去房里休息吧。”夏蝉笑语。

    那绿袄丫鬟狠狠点头,回:“那我就不送两位姐姐了,姐姐慢走。”

    说着,春雨夏蝉朝她点了点头,便都走了。

    待春雨夏蝉走远,方才默不作声的宋姨娘忙问:“绿袖,娇娇儿怎么样了?”

    被唤作绿袖的小丫鬟听了,圆眼立马攀上红痕,她哽咽着说:“小姐还同昨晚那般,躺在床上没个动静,连身子也未曾翻过。”绿袖又朝屋口处的面盆仰了仰头,示意道:“奴婢刚给三姐儿净完身子,出来便瞧见姨奶奶你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宋姨娘闻言抿紧了红唇,没有搭话。

    绿袖见姨娘蹙眉不语,便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:“姨奶奶,今日你去求夫人,可…”

    “夫人她去寻郎中了。”宋姨娘淡言。

    “可算是见你了,三姐儿昨晚被四姐儿推下水,姨奶奶你急匆匆的找人将三姐儿捞起来,又马不停蹄地去求夫人,可那正房的丫鬟婆子说夫人有头疼的毛病,好不容易睡熟了,由不得旁人去吵闹,一句话将奶奶你堵在门外,我看啊,夫人她日子过得如此滋润,不愁吃不愁穿的,更本就没什么头疼病,她就是存心的,哼!”绿袖愤愤不平道,她虽年岁不大,可那正房夫人是个什么样的货色,她向来都是晓得的。

    笑脸相迎,两面三刀,实打实的假善人。

    无精打采的宋姨娘听了这话,面色一紧,抬起软绵绵的素手狠狠砸在了绿袖的臂上,她眉梢怒挑,喝道:“多嘴!主子私事岂能容你置喙,白教你这些年了!”

    宋姨娘那一巴掌是使了浑身的劲儿,饶是她身子乏力,也还有些力道在里边,不过绿袖这丫头素来畏寒,故这厚袄下还罩着三四件衣衫,掌力经这层层叠叠的衣衫冲减,她倒也不觉得疼,可她却觉得心里委屈,再加上女娃子家脸皮薄,面上挂不住,绿袖眼睛已然泪汪汪一片了。

    “好好好,我以后不说这些浑话了,姨奶奶莫气,这天儿冷,奴婢将您扶进屋吧。”